金礦上的蜑家雞——委內瑞拉

委內瑞拉得天獨厚，天然資源豐富，是南美洲石油蘊藏量最多國家。但政府管理不善，儘管坐擁寶庫，今天卻淪落得連日用品都是奢侈品。圖為大薩瓦納 （La Gran Sabana），位於委內瑞拉的東南部，連接巴西及圭亞那，此地區地理多變，包括山峰、峽谷、森林、河流及瀑布等，是奇珍異木的棲息地，也能見不少稀有品種的動物。（圖﹕Wikimedia Commons）

在委內瑞拉，不難看見一條又一條長龍，有排隊到窮人超市買日用品，也有買車票。圖中的長龍為在銀行排隊拿取薪水。（李碧君攝）

從高空俯瞰委內瑞拉首都卡拉卡斯（Caracas），一如其他先進城市，高樓大廈林立，看似一片繁榮，可背後卻窩藏纍纍罪案，為南美洲最危險的城市之一，背包客大多不會停留此城。（圖﹕Wikimedia Commons）

塗鴉盡是支持現任總統馬杜羅的字句。Desde mi corazòn意即From my heart。黃、藍、紅為委內瑞拉國旗的顏色。（李碧君攝）

委內瑞拉城市梅里達市區，表面來看，生活平靜，跟其他城市無異。（李碧君攝）

梅里達安第斯大學（la Universidad de Los Andes）的建築及設計學院，牆上壁畫，是委內瑞拉畫家Zapata的作品，其畫風前衛，跟梅里達此城互相呼應，表現看似平和，思想卻走到最前。（圖﹕Wikimedia Commons）
委內瑞拉（Venezuela）位於南美北部，毗鄰加勒比海，接壤哥倫比亞、巴西及圭亞那（Guyana）三國。資源得天獨厚，單石油蘊藏量，為世界數一數二。有移居當地的台灣人說，這裏的山泉水清甜無比，源源不絕。儘管坐擁寶庫，委內瑞拉卻被稱為「金礦上的乞丐」，無論石油或山泉水，只能眼巴巴看着它們從指縫間溜走。理應富裕的國度，今天卻淪落得，連日用品都是奢侈品。
買國際航班機票 水中撈月
到達委內瑞拉，甫進眼簾，牆壁滿滿現任總統馬杜羅（Nicolás Maduro Moros）的宣傳塗鴉。前總統查韋斯（Hugo Chávez）2013年3月逝世後，昔日巴士司機馬杜羅繼任。不少國民，戲謔這個「司機」：亂行切線，委內瑞拉要車毁人亡了。
在白開水比汽油更值錢的國度，我們第一課：買國際航班機票，好比水中撈月。萍水相逢的德國男生說，他在首都卡拉卡斯（Caracas）的旅行社購買機票，由卡拉卡斯到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（Buenos Aires）票價約5000BsF（BsF為委內瑞拉幣Bolívar fuerte）。要知道，委內瑞拉幣官方匯率為1美元兌6.3BsF，但黑市匯率1美元兌80BsF（此為2014年3月價格）。如以官方匯率訂購機票，5000BsF即約794美元（約6190港元）；若以美元黑市換BsF，只花62.5美元（約487.5港元）便買到機票，即約官方價的十二分之一。「機」不可失，我們定當努力打聽「票」的事情。
在東面小城Santa Elena旅行社查詢，職員聽到國際線機票，就回絕我們，推說外國人不能買國際線，只能直接到機場打聽。我們到機場，一樣吃白果，反倒是本地職員，跟我們發牢騷：本地人需要美元出國，須申請之餘，金額上限只有2500美元。正當以為外國人當黑，一票難求；原來黎民百姓，儘管有機票可以出國，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，沒有美金，拿着猶如廢紙的BsF，出了國又如何？
沿路往西走，出盡方法，仍求不到半張機票。被拒原因林林總總，例如機位已滿，大半年後才有機位，政府下令禁售機票給外國人，又或航空公司根本不願做生意等。回覆支離破碎，好不容易，從最東走到最西，我們才在西部城市梅里達（Mérida），由旅行社職員口中，得到較完整的答案。
日用品短缺 長龍處處
原來，委內瑞拉政府拖欠各航空公司巨款，兩者關係幾乎決裂。人民買機票，以BsF付款，航空公司收益，卻以美元結算，政府負責當中匯率差額。可是，政府根本沒有足夠美元償還差額，這意味航空公司每出售一張票，都是虧本生意。結果，差額欠款愈積愈多，單是對國際航空運輸協會（IATA，The International Air Transport Association）內的航空公司欠款，已高達38億美元。加拿大航空吃不消，早取消委內瑞拉航班。其餘航空公司，出售小量機位，只為保留委內瑞拉航線。不願賣票，因怕血本無歸，情願空出大量座位。如今買機票，得至少提早大半年，或到機場等候。
不過，我們不明白，賣票給本地人跟外國人，差別何在？為什麼要懲罰外國人？這些問題，職員不知道。其實，在法令朝令夕改的委內瑞拉，很多事情，都沒有答案。正當以為，馬杜羅得罪了所有委內瑞拉人，我們在Ciudad Bolívar機場，結識一名小學教師。她滔滔不絕，大讚馬杜羅德政仁厚：在學校，每個學生免費獲發一台電腦；念公立大學，不用學費；政府設立窮人超市，限制貨品價格，例如一隻雞，假設私營超市賣60BsF，窮人超市只賣20BsF。
刪掉錢幣上的三個零
這是無階級烏托邦嗎？參觀天使瀑布（Salto Ángel）時，我們跟導遊談到委內瑞拉的荒唐匯率，他解釋前因後果：「查韋斯上任後，推行貨幣改革。先刪掉錢幣面值最後三個零，如10000變成10；貨幣名稱由Bolívar，改名為Bolívar fuerte（BsF）。顧名思義，就是Bolívar（委幣）Fuerte（強盛），並把官方匯率，調至1美元兌1BsF。」我們忍俊不禁，跟美元1比1，果然Fuerte。導遊一臉無奈，繼續補充：「很諷刺吧。當年推出，吸引很多人換美金。市場上美金愈來愈少，也愈來愈貴，演變至現今情况。」
剛剛大選，導遊投票給馬杜羅，只因他實行不少窮人政策，如免費教育、一學生一電腦、窮人超市等。原因，跟女教師如出一轍。其實，每次經過窮人超市，門口定大排長龍，我曾遠眺偷看，超市除了一樽樽大可樂，貨架大多空空如也。我反問導遊，真的能買到日用品嗎？他支吾以對承認，的確，有時可以，有時不能。不過，他責怪有錢人，到窮人超市掃貨，搶走窮人福利。導遊認為，總統控制市面價格，防止商人訂價過高，是明智之舉。這時記起，初到委內瑞拉，在Santa Elena小鎮，移居該國的台灣商人，帶我們遊走小城時，不忘指着一間又一間空店：「看，這本是阿拉伯人的電器店，因為政府強行壓低市價，甚至低於成本。商人虧本了，索性關店。低價又如何？根本沒有貨物。」
政府狡猾，推卸本應肩負的責任，施行漏洞百出的可笑政策，然後大力宣傳，將問題癥結推給商人，以負上莫須有罪名。窮人如導遊，只覺商人為富不仁，抬高價格。我們追問導遊，如果重選，明知政策有漏洞，馬杜羅跟反對派，如何抉擇？「馬杜羅」，導遊笑笑回答。
大學城遺鬥爭痕迹
梅里達是大學重鎮，本為此國度最平靜的城市之一。惟我們到訪委內瑞拉前，聽說大學城危機重重。皆因每到政治動盪時，最先發聲的，往往是學生。我們硬着頭皮，踏入此城，眼看主要商業大街，已成反對派學生基地，警察亦難以干預。大街一片蕭條，滿地垃圾，連車站也停止運作。附近大樓的玻璃門窗，滿滿投擲裂痕。膠紙支撐碎片，不規則的裂紋延伸，紀錄鬥爭經過。
幸好旅客區，一切如常。在旅行社，難得遇見說得一口流利英語的本地人，除了機票問題，我們好奇，其實國內，大家如何看待馬杜羅？導遊和教師，擁護馬杜羅，其餘的，卻頗有微言。記得途中，遇見一對本地情侶，說起查韋斯和馬杜羅，藏不着一臉厭惡。無可奈何的是，投票須填寫個人資料，追究的話，分分鐘飯碗不保。
委內瑞拉外國遊客不多，旅行社職員抓緊機會，向我們訴說當下情况：「其實物資補貼資金來源，出自石油。2005年查韋斯推出加勒比石油計劃（Petrocaribe），把石油出口至危地馬拉和古巴等國，中美洲和加勒比海共18個國家，以油換物之餘，更企圖爭取支持，對抗美國。不過，這些國家自身難保，我國只能收取一點點象徵式利息。得不到的物資，只好透過哥倫比亞等鄰國購買，以支撐社會福利。」到底，政府推行福利，是為了選票，還是人民？
話說回來，梅里達的塗鴉，跟其他城市不太一樣。反對政府字眼，從清一色「馬杜羅」脫穎而出。歷史告訴我們，古往今來，混沌時刻，學生大多站得更前、看得更清。大學城，表面看似平靜，暗裏波譎雲詭。但無論如何，所有城市，牆上總看見一雙雙眼睛，這是已故總統，查韋斯的眼睛。以為喬治．歐威爾（George Orwell）的《一九八四》荒誕嗎？原來，現實比小說更荒誕。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，老大哥在看着你。牆壁上的「Chávez vive，Maduro sigue」（查韋斯長存，馬杜羅永隨），無時無刻，醒目的提醒大家。
後記
正當以為馬杜羅會永隨查韋斯，對抗美國，誰料查韋斯死後兩年，委內瑞拉的最佳盟友，古巴卻跟美國破冰。馬杜羅在最近巴拿馬的美洲國家高峰會（Summit of the Americas），拿着1000萬份人民連署，要求與奧巴馬對話。這個委內瑞拉司機，會改變軚盤方向嗎？
■旅遊錦囊
簽證﹕ BNO及特區護照免簽證
機票：法國航空來回香港與委內瑞拉首都卡拉卡斯，經巴黎轉機，經濟客位$16,000起（連稅及燃油附加費），查詢www.airfrance.com
匯率：官方匯率為1美元兌6.3BsF
交通：梅里達及首都內可步行、乘巴士或步行，首都可乘搭地鐵。若往其他城市可選搭內陸機或長途巴士
相關網址：venezuela.turismo.travel/en
Profile
李碧君（EEL），工作幾年後，驀然發現，井底外的世界很大，決定一躍，看看井外藍天。由2013年10月中，開始遊歷拉美各國，包括阿根廷、智利、南極、玻利維亞、巴西、委內瑞拉、哥倫比亞、厄瓜多爾、秘魯、洪都拉斯及墨西哥等共十多個國家，為時十三個半月。希望透過旅程，了解身處花花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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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﹕李碧君
圖﹕李碧君、Wikimedia Commons
編輯﹕洪慧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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